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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文:多咗香港人去外國旅行消費,對本港GDP有咩影響?》

外國開晒關,加上香港入境防疫政策大幅放寬,好多香港人即時計劃返鄉下日本或者其他地方旅行,甚至有人離譜到已經去完日本返香港(唔話你知佢叫 Sendoh B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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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

「多咗香港人去外國旅行消費,對本港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本地生產總值)有咩影響?」

當我聽到香港入境隔離變成「0+3」、大量香港人即將去旅行,呢條問題即刻喺腦裏浮出嚟。呢條問題簡單易明、有趣又應景,作為一般大中學考試亦適合不過。

如果你曾修讀經濟科,睇落去之前可以諗一諗你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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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SE、會考、高考、GCE或同等程度】

中學經濟學講述「本地生產總值」嘅支出計算法時 (Expenditure Approach),一定教授以下算式:

GDP = C + I + G + (X — M)

C, Consumption消費 I, Investment投資 G, Government Expenditure政府開支 X, Exports of goods and services貨物及服務出口 M, Imports of goods and services貨物及服務入口;一般將(X-M)寫為淨出口

所以 —

「本地人嘅旅行消費為服務入口。如果多咗香港人去外國旅行消費,令服務入口上升,淨出口下降,在其他成份及因素不變下,GDP因此下降。」

呢個答案首先界定本地人嘅旅行消費屬於服務入口,再講述服務入口上升對 GDP影響。以中學程度嚟講,喺冇任何額外資訊下,呢個答案正確、拎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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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本科、碩士經濟學程度】

老老實實,我唔覺得一個人大學本科或碩士修完經濟學,肯定答得比佢中學考經濟科嗰陣優秀。

大學經濟科大部份時間花喺教授複雜模型及數學算式,或者著重現實世界嘅經濟發展狀況/歷史,對於一啲基本概念,未必比中學講解得更詳細。以GDP計算為例,大學教授可能會喺宏觀經濟課入門某一堂花廿分鐘講解;而我中學時會花上接近兩三星期。雖則大學學術水平遠高於中學,以了解GDP計算嘅熟悉度以言,一個本科經濟畢業生未必會比中學生優勝好多。

所以,大學讀完經濟,仍係嗰個答案:

「本地人嘅旅行消費為服務入口。如果多咗香港人去外國旅行消費,令服務入口上升,淨出口下降,在其他成份及因素不變下,GDP因此下降。」

如果對方係一個博士生或博士,佢更加好大機會同你講「我唔係研究宏觀經濟所以唔識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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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解答之前,我問多一個問題:

「如果未計及多咗人去旅行前,香港嘅 GDP係$100,而家啲人去旅行使咗$150,根據上面個計法,GDP係咪應該變成 -$50?」

(GDP可以係負數嗎?)

再問:

「根據香港統計署,GDP指『一個經濟體的所有居民生產單位的生產總值』(註)。咁香港居民去外國旅遊消費,並不會令香港生產單位所生產嘅量或價下跌(因為班友係去日本消費啊),咁點解要喺本地生產總值扣咗佢哋嘅外國旅遊消費?同樣道理,其實入口貨物都唔會令香港生產單位所生產嘅量或價下跌,咁點解要扣出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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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答案】

其實,DSE嗰個答案,喺考試嘅設定係啱,但喺現實世界係錯嘅。

真實嘅答案有幾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亦係令我最震驚嘅一層,就係「香港人喺外國嘅旅遊消費上升」,服務輸入的確會上升,但呢個「香港人喺外國旅遊消費上升」不會對香港 GDP有任何直接影響。

即係,若有港人喺外國旅遊多花$100,呢$100對香港GDP的直接影響,是零。並不是 GDP少咗 $100。 原因係,喺計算 GDP第一個成份 Consumption消費時,統計署首先會將「旅遊消費」計算在內。當「旅遊消費上升」時,消費亦以同樣幅度上升(在GDP算式上加上)、服務輸入亦會上升(在算式中作扣減),兩者效果互相抵銷,結果 GDP沒有改變。

係咪好神奇?

喺支出計算法下,消費 (全寫為「私人消費開支」/Private Consumption Expenditure) 並冇地域概念,只係純粹計本地住戶/居民嘅私人消費(喺邊消費並不考慮在內)。要計算呢舊私人消費開支:

本地市場嘅消費開支 本地居民喺外國/境外嘅支出 外地居民喺香港嘅開支(呢舊嘢包咗喺第一個數入面但唔屬於本地住戶/居民嘅私人消費)

詳細可見統計處嘅「本地生產總值」報告,表四同表十。

表四,喺計算私人消費開支時,當中一個加嘅部分就係「本地居民在境外消費」,即本地居民嘅私人旅遊消費支出。呢組數字喺2019–2021年分別為1,709億、378億、239億。以2019年GDP 28,450億計算,當年嘅境外消費等於6%。呢組數字會喺計 GDP嗰陣加上去。

表十,喺計算服務輸出及輸入時,當中一個部分係「服務輸入:旅遊」,即本地居民嘅旅遊消費支出。呢組數字喺2019–2021年分別為2,106億、428億、263億。呢組數字會喺計 GDP嗰陣減返出嚟。

一加、一減,兩者抵銷。當「旅遊消費上升」時,消費同服務輸入以同樣幅度上升,兩者的效果會互相抵銷,令GDP沒有改變。

所以,正確答案係:

喺現實世界計算 GDP時,「香港人喺外國旅遊消費上升」同時令消費及服務輸入上升,兩者抵銷,因此不會對香港 GDP有任何直接影響 。

(同樣道理,如果香港人入口多咗非香港製造嘅外國貨物,例如 iPhone 14 作自用,而入口價等於最終零售價,本地市場嘅消費支出同貨物入口以同樣幅度上升,對香港嘅 GDP亦唔會有任何直接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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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更艱深***】

表四同表十兩組旅遊消費相關嘅數字雖然接近(絕對值同趨勢嚟講),但依然有分別,差距約 10–20%。「服務輸入:旅遊」嘅數字高於「本地居民在境外消費」,係因為「服務輸入:旅遊」包括(a)個人/私人旅遊消費同(b)公幹/商務理由嘅旅遊消費,「本地居民在境外消費」只計(a)。2021年香港居民喺外國洗嗰26億,當中24億係私人旅行消費、2億係公幹/商務理由嘅旅遊消費。

點解兩組數字要咁樣計法,又要去返計 GDP嘅最基本概念,「公幹/商務理由嘅旅遊消費」喺概念上屬於生產過程中嘅投入(inputs),並非最終個人消費。公司為經營而購買嘅樽裝水、使用嘅水電煤、A4紙、請客食飯嘅消費,一律唔直接計入GDP。呢堆為經營而產生嘅消費支出,佢哋價值最終會反映喺相關公司嘅最終產出(final outputs)上面,嗰陣會間接計返;相反,如果開頭直接加咗上 GDP、後尾間接又計返,就會同一筆消費出現兩次,屬於重複計算。

更嚴格嚟講,喺現實世界計算 GDP時,「香港人喺外國旅遊消費上升」不會對香港 GDP有任何直接影響 — 如果呢班香港人係純粹旅遊而並非公幹。

倒轉嚟講,如果旅遊消費係涉及公幹到外國消費,咁「香港人喺外國旅遊消費上升」會令香港直接GDP下降,而下降嘅幅度相當於該筆公幹消費。不過,又由於呢堆公幹消費最終反映喺公司嘅產出上,始終計入GDP,所以嚴格嚟講,不論是否公幹,對GDP也不會有影響。

呢度講嘅嘢太濕碎、太過技術性,對了解 GDP嘅計算並無太大作用。唔明就由得佢。

【***以上更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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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咗人外遊消費對GDP無直接影響,但起碼有兩種間接影響,而呢兩種間接影響嘅幅度同外遊消費嘅銀碼毫無關係。

第一種間接影響,就係「班友因為去旅行而減少咗喺香港嘅消費」:

— 班友去旅行嗰陣,唔會喺香港搭車、食飯,而呢堆消失咗嘅消費唔會喺佢哋返香港之後補返。

— 班友因為去旅行,前前後後減少喺香港可作為旅行替代品嘅消費。例如,你下星期去日本,今日唔會去 staycation;以而家嘅匯率計,喺日本買UNIQLO可能係香港嘅七折—咁咪唔買住等去日本先買。

—有部份人要為儲錢去旅行而節衣縮食,減少本地嘅消費。

香港政府公布「0+3」,酒店、食肆同零售業同時屌晒老母,就係因為本地消費將更加疲弱—肯定有人喺香港消費少咗,但究竟有冇遊客嚟仍係未知之數(我睇法係好少,因為同區嘅韓國、日本、台灣,其匯率今年普遍下跌15–20%,即係香港嘅嘢貴過人哋15–20%,對外國遊客吸引力大減;更加唔好講啲防疫政策嘅嚴謹程度依然令人卻步)。

旅行消費上升,導致喺香港嘅消費減少而令 GDP間接下降。

至於香港嘅消費少咗幾多(相比起旅遊消費),我唔知。但感覺上,呢個消費嘅幅度應該細過旅遊消費。你去旅行每日洗嘅錢應該多過喺香港每日洗嘅錢,無數字支持但感覺如此。夾硬要畀啲數字,2019年香港嘅過夜遊客每日洗 $1,800,香港每個家庭成員每日只係洗 $360 — 留意呢個比較係好夾硬,目的只係畀個感覺(註2)。

倒返轉頭講,消費少咗,其實貨物入口又會少咗 —你去旅行冇去尖沙咀 Donkki買日本零食,佢又入口少咗日本零食,所以對GDP嘅淨影響只係「消費下降」同「貨物入口因消費下降而減少」兩者嘅差別(中間係 Donkki營運支出同利潤)。跟住有一系列嘅連鎖反應、乘數效應,最終影響到 GDP…..係咪好複雜呢……話說當年「發展經濟學」好流行嗰陣,仲有課程教呢啲嘢,去到我嗰陣,大學課程唔會教、亦好少人研究了。

(留意,如果香港人入口多咗外國貨物作自用,而呢啲貨物喺香港原本係冇自家生產嘅,例如 Nike波鞋,冇令香港人將外國貨取代香港貨,咁呢啲入口並唔會令香港嘅消費同GDP產生任何間接影響—除咗嗰啲要買 Nike而節衣縮食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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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間接影響,係「班友因為去旅行令香港冇咗嘅生產力」。

呢個影響更加虛無飄渺,唔易掌握。某程度上嚟講,你去旅行,除咗冇咗在港消費(=其他生產單位嘅生產總值下降),亦令你自己喺呢段期間嘅生產力變零(=自身生產單位嘅生產總值下降),即 GDP下降。

想像下《那裏只得我同你》……唔係,呢個世界只有我同主編,佢開餐廳、我開洗衣店。如果我去旅行唔開舖,佢冇咗我幫襯嘅生意(第一種間接影響),洗衣店亦唔開門,冇收入,亦令 GDP下跌—此乃第二種影響。去旅行唔工作,你嘅生產力歸零,呢個亦係旅遊消費上升對 GDP嘅間接影響(呢個影響同去旅行嘅人數同逗留時間嘅關係大過旅遊消費嘅額度,不過唔好咁撚複雜啦,可能好多人已經唔撚明)。

現實世界當然冇咁簡單。你個人生產力歸零,但公司同社會就未必—特別係喺大部份公司以多人作團隊合作嘅情況下,個別員工去旅行,短期可由其他人頂上,對整間公司(以至整個經濟)嘅生產力嘅影響非常少。更何況,公司裏面有不少拖你後腿嘅撚樣,話唔定佢放假,你做嘢做得更爽更快,生產力更高。

我冇法提供具體數字,感覺上呢種「班友因為去旅行令香港冇咗嘅生產力」對 GDP嘅影響比起第一種影響細好多。仲有啊,吊頸都要抖氣啊,充完電返嚟話唔定生產力高返,補返之前嘅損失。你唔會話因為人類要瞓覺休息所以損失咗生產力掛?第二種間接影響,概念上有、實際上當冇啦,就算有都難以估計。

(再順帶一提,貨物入口係冇呢種間接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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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

喺考試設定下,「多咗香港人去外國旅行消費,令服務入口上升,淨出口下降,在其他成份及因素不變下,GDP因此下降」呢個答案正確—問題在於佢只係喺考試設定、冇其他資料提供嘅情況下正確。如果面對嘅係 MC、填充,無撚端端個 imports of services 上升 $100,咁GDP咪下降 $100,其實好機械式,無得錯。

不過,喺現實世界,當香港人喺外國嘅旅行消費上升,我哋唔能夠單純地套入如考試般嘅假設情境,唔理會現實中 GDP嘅計算方法嚟畀答案。只要本地消費同入口有替代效應,入口上升會令本地消費下降,間接令 GDP下跌。

總結,上面畀嘅幾個答案,其實都啱,打和啦!不過,以後有人話「多咗香港人旅遊令服務入口上升、香港GDP下降」,可以肯定:

(1) 佢嘅經濟學最多只有中學水平;

(2) 佢冇真實理解過香港 GDP點計;及

(3) 佢唔係史兄嘅讀者……

一般中學生遇到呢條題目,乖乖地答標準答案就好,千祈唔好考返老師、挑戰考評局權威。如果你點都要認叻,話畀老師/考試局知你識嘢,答完標準答案拎滿分後,請加多幾句講點解呢個答案未必正確。

要了解某類經濟活動多咗或者少咗,對 GDP嘅影響,其實用生產面計法 (Production Approach)會更好。不過,用呢個計法你要首先知道該經濟活動(例如海外旅行消費)會影響到咩行業、個影響係正定負、影響幅度係幾多,你知道呢三樣嘢,其實已經等同知道大概個答案,用呢個方法有啲多此一舉。(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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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https://www.censtatd.gov.hk/en/data/stat_report/product/B8XX0026/att/B8XX00262012XXXXB0100.pdf

註2 第22頁, https://securepartnernet.hktb.com/filemanager/intranet/ir/ResearchStatistics/paper/Stat-Review/StatReview2019/Statistical%20Review%202019.pdf

Box 1.2. $10,708除30 = $360 https://www.censtatd.gov.hk/en /data/stat_report/product/B1060003/att/B10600082020XXXXB0100.pdf

註3:留意,「多咗外地遊客嚟香港旅行,對香港GDP影響」,並唔係上面呢堆嘢嘅相反。香港嘅私人消費的確會上升,但生產力冇上升,GDP上升嘅幅度亦唔係消費上升嘅幅度啊。要詳細講更加複雜。

另外,嚴格嚟講,即使香港人嘅旅行消費上升對本地GDP冇直接影響,但購買本地航空公司(例如因航)嘅機票(相關支出並不包括喺旅行開支,見上面第三張圖),會推高本地消費及 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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