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NWA】苦等終圓奪冠夢 以「紅」足30年為傲 利記球迷三代情

30年。

足以讓一個懵懂少年，成為中佬；足以讓東方明珠，光芒不再。

30年前。

利物浦最後一次贏得頂級聯賽冠軍，那時，英超還未成立，緊隨紅軍之後是中部的阿士東維拉，傳奇射手連尼加剛加盟熱刺，而英超最偉大的球會曼聯，只排在第13位。NBA的公牛王朝尚未開始，就連夢幻隊也未出現；香港仍未回歸，社會欣欣向榮，在亞視睇波，多過在TVB睇波。

30年前。

我剛成為利物浦的球迷。因為先父也是利迷，自小逢有紅軍的比賽，三父子總一起捧場；有空到圖書館翻《英國足球雜誌》，剪下相關剪報，期待電視不定期的轉播。老父帶我們去踢波，也總是穿上那件Candy暗花球衣，就算洗得斑駁，也沒有更換；所以愛上利物浦，成了如呼吸般自然。30年後，英超早已一場不漏直播，但每次收看，那血脈沸騰，和當日沒有兩樣，那，應該叫做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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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間，由中學生到出來工作，有幸成為《蘋果》體育版的一員，將興趣寓於娛樂，有更多時間睇波。不變的，是依舊會三父子一起欣賞紅軍的比賽，有時夜場凌晨三點多開賽，未能齊齊睇波，也總會在翌日飲早茶時大講波經，聽聽家父如何批評兩軍22名球員。自稱踢過南華青年軍的他，那些口氣好似「阿叔」林尚義，以權威自居；就算在紅軍最輝煌的八十年代，在他口中也始終有不少缺點，更不要說新一代球星，史杜列治獨食，史達寧屎波，就只有謝拉特較少被批評。

年紀大了，老父總是忘了球員的名字，那年代沒有Black Lives matter，他總是說這個黑柴，那個黑柴，我和弟弟就要忖度他說的是那一個。平常嚴厲不堪，責罵人不留情面，只有在欣賞球賽時閉上嘴巴，這習慣也影響了我，近年總是在家靜靜地收看直播，不喜歡在人前歡呼。

30年間。

紅軍球迷幾乎已喪失了希望，walk on，walk on，可是風雨始終在頭上。英超爭冠的28年歷史，三次屈居亞軍；08–09球季，艾沙維那四隻手指如同夢魘；到13–14球季，對曼城靠古天奴那一腳險勝3:2，賽後謝拉特圍圈的訓話，滿以為已手執半隻盃耳，到車路士謝四那一跣──那一個晚上，有多少個利迷心碎，落淚痛哭？上天為何如此殘忍，要流住紅軍血的忠臣，有個不堪回首的結局？第二日，我們的家中很靜，大家都不想再談起這場比賽。對水晶宮，賽後蘇亞西斯在謝拉特懷中流下男兒淚，總結了第二次亞軍。

30年，足夠讓小孩子長大成人，成家立室；於是，等待紅軍再次封王，就像接力般一代傳一代，繼續未完的希望。

13-14球季，紅軍再次屈居亞軍，老父身體開始轉差，也沒有精神再捱夜睇波，有時只能看第二日的重播，於是我們變了吃下午茶；由聲如龍鐘到要把耳朵湊近才能聽到，不變是他仍舊批評高普入主後的利物浦，認為可以踢得更好。當整支利物浦真的越打越好，遺憾是他已經看不到了。在病榻的歲月，他記掛的除了養了十多年的花貓，愛吃的花生豬手，還有利物浦。這星期踢得怎樣，羸了還是輸了，誰人入波，誰人失波，史杜列治是不是很獨食；在最後不能進食，難以言語的日子，最好的安慰，就是一個下晝都握住他的手，慢慢訴說紅軍踢得如何。

紅軍「主題曲」《YNWA》中，道盡高山低谷；可惜利物浦風雨過後的陽光，老父再看不到。無論是反勝巴塞的經典，輕取熱刺的歐聯冠軍，或是上年97分飲恨，到今年滿以為可破紀錄最快奪冠，卻因武漢肺炎而拖到6月25日的晚上，才落實這等了30年的冠軍。本來還期望在復賽第一戰，就可以於父親節擊敗愛華頓封王，最後和波失分，是有點失望，但既已等了多年，多等幾天，又算得了甚麼？

當費蘭甸奴「伸手相助」，食全餐而讓曼城炒「車」，紅軍不用去到下星期鬥藍月，已提早七輪贏得冠軍。那一剎，我腦中空白，然後像走馬燈般，不斷播出這幾十年睇波的片段，由魯殊到沙拿，由杜格利殊到高普，一直不能入眠；有一刻我還以為人之將死，才會不斷重播昔日片段，當精采入球和慶祝畫面紛至沓來，萬籟漸寂，和老友及同事一輪訊息後，我才想起，這冠軍一刻，已無法和老父分享。

30年的等待，把紅軍的球迷訓練得無比耐性。去年，甚至有網頁寫了一個「找男友最好找利迷」的post，因為他們既團結又堅持，幾十年都不忘初心，一直捧場，任由其他球迷嘲笑，「若要生活好，咪買利物浦」、「你食咗救心未？」仍然不為所動，以紅軍球迷自豪。當謝拉特在球場滑倒，當沙拿被沙治奧拉莫斯的擒拿手弄傷，紅軍由天堂跌落地獄，球迷賽後總會說出Bill Shankly，的金句：”If you can’t support us when we lose or draw, don’t support us when we win.”，所謂的You’ll Never Walk Alone，大概如此。

對香港人來說，紅軍終於奪冠，最大的啟示應該是團結一致，戰到最後。

最後勝負如何，沒有人說得準。要是今場落敗，那下場能否反勝？那也沒有保證。人生如球賽，從來不是看得到希望才堅持，而是每次落場都盡力而戰，才會看得到希望。30年間，來來去去，如同十個救火的少年，會有奧雲、史達寧和古天奴；也有加歷查、謝拉特、TAA，有太多事物不能控制，只能記住落場都是兄弟，爬山中不忘初心。2005年歐聯決賽半場落後AC米蘭三球，朋友放棄提早歸家，一直後悔；14年後對巴塞首回合輸三球，也有利迷打定輸數，乾脆一覺瞓天光，到打開眼皮，才知又錯過了另一次奇蹟。

去年，終有機會踏足利物浦，到夢寐的晏菲路看球季最後一戰，在那一晚，白禮頓就一度領先曼城，讓所有利迷以為有奇蹟出現，當然最後仍是失望，只能成為97分的史上最高分亞軍。在球場之旅，或是比賽前後，我都見到不少父親帶同他們的兒女，穿上不同款式的紅軍球衣，然後入場為主隊打氣；甚至有三代同堂，齊齊擠上巴士到球場，然後齊齊高唱YNWA。

30年，絕不算短，足夠讓這火炬傳到第二、甚至第三代，成了世代相傳的信念；世上可能有戰勝不了的對手，但更多時候，是勝機未至，已提早放棄，利物浦終於圓夢，是最好例子；在苦難挫折中能否堅持到底，在不斷失敗中浴火重生，才是關鍵。紅軍封王，一償夙願，終於放下了英超無冠的重擔，也讓那個殘忍的笑話：Do you know which ship never docks In Liverpool? The Premiership.壽終正寢。

30年的漫長等待終到完結一日，今早看到社交平台鋪天蓋地的貼文和各式影片賀紅軍登頂，想到沒有機會與老父分享這份喜悅，可能天氣太熱，眼睛又不爭氣地流下「汗」來。執筆之時，同事正在努力完成紅軍封王的報紙，今晚做好版面，明日正好將報紙投進烈火，聊表寸心。「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說不定天上的他，依舊穿上那件Candy波衫，早已在晏菲路上空了。

YNWA

When you walk through a storm
Hold your head up high
And don’t be afraid of the dark
At the end of a storm
There’s a golden sky
And the sweet silver song of a lark

Walk on through the wind
Walk on through the rain
Though your dreams be tossed and blown

Walk on, walk on
With hope in your heart
And you’ll never walk alone
You’ll never walk alone

Walk on, walk on
With hope in your heart
And you’ll never walk alone
You’ll never walk al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