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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香港人學習的兩位台灣巨人 - 史明與李登輝

自革命家「歐吉桑」史明於上年九月離去,「阿輝伯」李登輝30日亦以97歲高齡辭世。令人津津樂道的一代台灣民主運動也隨著兩位巨人之殞落而暫告一段落。兩人的生命軌跡縱然有異,但兩人的相同之處在於以台灣人為本位,超越自我付出生命為自己家鄉的未來奮鬥。他們的生命歷程也值得今日的香港人借鏡。

啟蒙於日本

史明與李登輝年少時分別於早稻田大學以及帝國京都大學留學。與當年台灣望族子女流行讀醫的抉擇不同,史明為了帶領台灣脫離殖民苦況,憤而決定修讀政治及政治經濟學。受到社會主義與民族主義的啟蒙。

李登輝自小著迷於農民的傳統耕種智慧,並且認為農業關乎到台灣的未來,因而決定在大學修讀農業經濟學。同樣地,也受到社會主義的啟發。

渡海抗日與披上旭日軍服

曾經深信社會主義反殖民主義的史明在大學畢業後加入中國共產黨抗日,在二戰中從事間諜工作。因深感從事革命不應生兒育女,更決定結紮。直至戰後仍然留在中國。後來卻目親睹共產黨的殘酷不仁,以及如何利用使手段分化台灣人,便決心與黨割裂,回到台灣繼續革命。

而李登輝於戰時中學畢業,負笈日本,亦與史明一樣曾經信奉社會主義。但在求學途中,日本由於在太平洋戰爭中失利,李登輝被征召成為砲兵,守衛日本本土。戰後一夜由「日本人」回復「台灣人」身份,亦以士兵身份回復學生身份。最後安排回到台灣,到臺大繼續學業。

流亡革命與專注學術

回到台灣的史明後來因刺蔣敗露而流亡台灣。史明深感依靠捐獻的革命運動不能持久,必須有自主的財政收入。也是為了生存,便與在中國認識的日藉女朋友平賀協子在街頭經營滿州料理生意。後來更在池袋買了一幢樓宇,開辦「新珍味」中華料理餐廳。七十年代新珍味的每月營業額已達兩百萬日圓。但他並沒有忘記革命,他利用工餘時間默默完成鉅著《台灣人四百年史》,雖為禁書,卻成為不少台灣留學生的啟蒙書籍。同時,史明繼續於新珍味樓上訓練革命成員回台抗爭,每月的收入更二話不說送回台灣支持獨立革命,如進行破壞公共設施等行動。後來成效不彰,便改為進行思想啟蒙及論述工作。

另一方面,在二二八存活下來的李登輝繼續學業,兩次到美國修讀研究農業經濟。並在台灣農復會進行農業研究工作。在美國的年代,他與活躍於台灣獨立活動的人員頻密交流,回國後更因被懷疑從事叛亂工作無故被監禁四個月。但他在那個時候始終醉心農業發展,對參於政治毫不感興趣。

生命的抉擇

當理想跟現實無法並行時,他們會如何選擇?

平賀協子多年來與史明捱苦拼博,只是史明每月都把資金送回台灣進行革命,兩人之間亦從沒婚約。協子開始擔憂兩人的未來,希望過安穩日子。面對相愛的伴侶與革命事業,史明忍痛選擇了後者,在東京買了一間屋安置協子往後的生活,兩人便從此分手。史明便把全副心機放在革命事業中。

李登輝於農復會的研究進行得有聲有色。剛好當年蔣經國政府期進大力發展農業,便延攬李登輝進入國民政府及加入國民黨。素來以台灣人自居的李登輝並不喜歡國民政府這個外來政權,對此感到五味雜陳,而且不願捲入政治染缸。然而最後他還是決定放下自我,選擇走進體制內當位「卧底」,一步一步進行日後史稱的「寧靜革命」。

體制內外的雙線發展

史明除了資助台灣留學生進行革命活動外,更自資到歐美各地為當地台灣學生及僑民進行演講,宣傳台灣獨立與台灣民族主義,啟發不少台灣青年的思想。流亡五十年,終於在李登輝治下的1993年以「臺灣最後一位黑名單」的身分潛逃回台。後來雖被起訴,卻以保釋結案。回到家鄉的史明沒有停下腳步,依然穿梭台灣基層,由下而上宣揚台灣民族運動。2014年太陽運動期間,不便於行的史明堅持進入佔領中的立法院鼓舞年輕人。

李登輝在體制內一直受到外省人打壓,仍憑藉堅定意志﹑出色的政治手腕及蔣經國的信任在官場上平步清雲。1984年當選副總統。1988年,蔣經國逝世,李登輝意外地以副總統身份成為總統,為第一位台灣人成為中華民國總統。在任期間,與外省人鬥法,尤其以掌握軍權的郝柏村之間的二月政爭著稱。最終李登輝於1992年連任總統,確立了1996年的台灣總統直選,更促進了2000年台灣首次政黨輪替。

永遠的革命家

為何史明和李登輝是兩位值得我們學習的台灣人?在處於動蕩不安的淪陷香港,兩位先生的特質與經歷是指引我們去向的明燈。

不是我的我

李登輝晚年常常提到的「不是我的我」,所指的是「超越自我」,自己所想所做的事不應只局限於關乎自身名利的事。這是源於他少年時的自我過於膨漲帶來的反思。「不是我的我」亦指「無我」與「無私」。李登輝多年來的努力不只是為了自身名利,也是窮一生努力建立更理想的家鄉,「不是我的我」的觀念也驅使到他在當上權力尖端後願意還權於民。

史明亦然,生於望族,卻從不為了繼承享用權力與財產,一心追逐理想。就算在流亡期間「發大財」,他亦無悔地付出一手一腳所賺來的錢,不問去向地資助台灣民族運動。完全放下一己私利,成就心中理想。面對嚴重疾病,也無損他的民主工作。

堅毅刻苦的日本精神

史明與李登輝共同生於日治台灣時期。接受日本式的教育。兩位也是滿懷大志的理想主義者,亦同樣越洋到過日本本土的高等學府接受啟蒙。將眼光拉闊到二人的完整生平來看,他們的人生與遭遇是多麼的艱苦與不利生存。而他們一直在「打逆境波」的情況下默默堅持自己所主張的理想,流露著一種連現今日本人也難復見的堅毅、刻苦精神。秉持原則,忠於自己的家國,克己地背負實踐理想的精神,也帶有一點新渡戶稻造筆下的武士道精神。

長期殖民狀態及國際孤立

「台灣人長期以來,有著自己無法治理自己國家的悲哀歷史,而我生為台灣人,也曾處於想為自己做些什麼卻辦不到的年代。」

「狗去豬來」是台灣人用來形容日本殖民者剛離開,新殖民者中國國民黨的便登島,而且新殖民者的文明水平比起台灣人本身更低劣的形容詞。長久以來台灣被外來人統治,台灣人無法治理自己土地,李登輝將此愁緖形容作「身為台灣人的悲哀」。

令人毛骨悚然的二二八事件,還有長達四十年的白色恐佈,台灣人都是被嚇大的。他們生存在如斯可怕的氛圍中,仍然有人義無反顧地反抗政權,依然懷抱著人性與善良的心。今日台灣的小確幸並非理所當然,而是靠著台灣人對理想﹑自由與人性的堅持,還有不計其數的犧牲所成就的。

台灣所面對的外交困境也是外人難以完全理解。在只有少數國家正式承認台灣為主權國之下,台灣的外交工作比其他國家面對倍數計的障礙。而且長年被禁止加入國際組織,更讓台灣顯得孤立無援。台灣很多時只能自己靠自己。充滿國際格局的史明及李登輝卻分別以民間及外交力量讓台灣走出國際孤立。

歐吉桑與阿輝伯一生可歌可泣的故事,連非台灣人也被深深感動著。願他們安息。

最近香港的形勢急速惡化,幾日內面對戴耀廷的終身教席被取消﹑學生動源前成員被國安人員上門拘捕﹑多名立法會選舉候選人被無故DQ﹑立法會選擇突然取消等恐佈事件。這證明了我們再也回不去能夠「走精面」的歲月靜好生活,所有人都被捲進漩渦裡頭。此時此刻,我們就更加應該歐吉桑與阿輝伯堅毅的反抗精神,不少得他們戒急用忍的耐性。他們的一生就是對我們的身教 — 只要一息尚存,便要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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